听命行事,独立思辨
懵懂曾为机器人,执行指令度晨昏。忽闻诘问惊雷起,始悟科研贵问津。
数据千层筛璞玉,假说百炼见真金。从今不做提线偶,自启新篇探邃深。
科研是什么?我曾经以为科研就是听老板的话,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。直到后来才明白,科研的真谛不在于执行命令,而在于提出更好的问题。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,但要真正领悟却不容易。在我博士第一年的时候,就像个懵懂的孩子,对这个道理一无所知。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,彻底改变了我对科研的认知,让我从一个被动的执行者蜕变成了主动的思考者。
在J教授实验室里,我就像个科研机器人,每天按部就班地执行指令,一直处于一种被动模式:只管执行,不管思考。每周一次和她的例会就是我的充电时间:我汇报进展,J教授给出指示布置任务,我记录下来。然后就开始执行:写程序、分析数据、整理结果,等待下一周的例会。简单、机械、重复,我没有任何思考。
这种机器人的模式对我来说还挺舒服的!就像是在玩一个科研版的模拟人生游戏:教授是高级游戏玩家,分析任务和关卡后,给出具体闯关指南;我就是那个听话的游戏角色,按照既定指南一路闯关。实验做完了,数据分析好了,论文也能发表,非常完美的剧本!这种模式简直就是懒人福音,不用绞尽脑汁想为什么要这样做,不用纠结有没有更好的方法,反正教授已经帮我们想好了一切。我只要做个轻松又快乐的科研搬运工就好!
由于J教授的高水平指导,这种躺平式科研也能出成果!几个课题做下来,论文发了,成就感有了,我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,越来越离不开J教授的喂养。我的独立思考能力就像长久不用的肌肉,慢慢萎缩了。那时候的我,是个科研打工人,虽然能按时交付任务,但离一个真正的研究者还差十万八千里。
直到有一天,J教授的一句话,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把我从科研梦游中打醒。
博士第一年,J教授在北京组织了一场系统生物学国际会议。这可不是一般的会议,简直就是学术界的群星演唱会!那些我只在论文里仰望的大牛们,居然都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。看着他们谈笑风生,讨论着最前沿的科研问题,我就像个追星族,激动得差点要喊前辈我爱你!这种感觉,就像是从漫画里走进了现实,让我这个科研小白既兴奋又忐忑。
会议中途的一个晚上,J教授带着我找到Peer Bork,一位在生物信息学领域享有盛誉的大咖,他是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(EMBL)的资深科学家,在微生物组学和系统生物学研究方面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。J教授拿出了我博士第一年的研究手稿。这项研究已经基本完成,论文也写好了,正准备投稿,J教授希望能听听Peer Bork的反馈。
我们坐在酒店后院的露台上讨论,北京的夜色渐深,微黄的庭院灯光洒在杰教授和Peer Bork身上。初秋的晚风吹过,带着一丝凉意。他们两人坐在那里,你一言我一语地阐述各自的观点,手势越来越大,声音也越来越高。讨论逐渐激烈起来,显然在某个核心问题上谁也说服不了谁。Peer Bork不时皱眉摇头,而杰教授则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立场。
而我呢?就像个透明人一样缩在旁边的藤椅里,大气都不敢出。我只是默默听着,完全没有要插话的意思,甚至希望自己能融入黑暗中消失。在我看来,教授已经在替我战斗,我只需要像个乖学生一样等着最后得出结论就行了。
就在这时,Peer Bork转过头直视着我,用英语问道:
"你怎么看这个问题?作为实际做这项研究的人,你一定有自己的见解吧?"
那一刻,我的心咯噔一下,像被人按了暂停键。脑子里嗡的一声,所有的英语单词都在瞬间蒸发,整个人瞬间大脑死机,一片空白。
我从来没想过,这样的场景会发生,学术界的大佬,那个发表了数百篇顶级论文的Peer Bork,居然会认真地问我这个刚入学的小研究生的意见。这感觉就像是在世界杯决赛场上,主教练突然让一个替补球员指导球队战术。
更要命的是,我根本没准备过这个问题,我从没认真思考过教授的研究思路,而只是单纯地执行他布置的任务,没有自己的思考。被点名的瞬间,我心里唯一的想法是:这问题不是应该问J教授吗?
我愣在那里,差不多10秒钟,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 更惨的是,整个讨论是用英语进行的,这让我更是雪上加霜,被问到的一瞬间,我的英语词汇量好像只剩下yes和thank you。
就在这个极度尴尬的时刻,J教授开口了。
她看了我一样,有些生气的丢下一句话:
“He is just a laborer.”(他只是个劳动力。)
我就是个科研打工人?一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人?
这一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劈在我头上,瞬间让我浑身发麻。我的脸火辣辣的烫,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。那一刻,我多希望地上能裂开一条缝,让我钻进去躲起来。他们讨论还在继续,但我的大脑已经当机了,耳边嗡嗡作响,只剩下那句laborer在脑海里不断回荡,像一把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我的自尊心。我坐在那里,身体僵硬,手心冒汗,整个人像被钉在了椅子上,度秒如年。
那一刻,我如梦初醒,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两年一直活在科研舒适区里。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,习惯了被J教授安排,习惯了执行任务,却从来没有主动去思考问题。每天按部就班地做实验、分析数据,就像一个精准但没有灵魂的机器人。
我从来没试图去理解J教授的研究思路,更没有思考过有没有可能更好的方法。看到其他学者激烈讨论时,我像个局外人一样袖手旁观。更别提敢于挑战权威,敢于提出不一样的见解。
如果你不去思考,别人也不会替你思考。这句话,我是那天才真正明白的。
从那以后,我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科研态度。每一个课题,我都当成是自己的研究,而不仅仅是J教授交给我的任务。就像一个探险家,带着自己的好奇心和探索欲,去主动发现每个研究背后的奥秘。
当教授让我做一个实验时,我不再是简单地照做,而是会先问自己:为什么要这样做?实验设计是否合理?有没有更好的方法?
每次看文献,我不再是被动地接受论文的结论,而是带着批判性思维去思考:作者为什么这么设计实验?实验方法有没有缺陷?如果是我,我会用什么不同的方法?
在学术讨论中,我不再是默默地躲在角落里,而是试着去跟上他们的思路,理解他们争论的核心,甚至偶尔也会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见解。
这种思维方式的改变,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。我把这种态度延续到了科研之外,在后来的工作中也是一样。领导交给我的任务,我不仅会完成,还会主动思考有没有更好的方案。这让我比别人多想一步,也让我能在工作中不断进步,而不是永远做一个工具人。
现在回想起来,我要感谢J教授那句刺耳的laborer。这个词就像一面镜子,让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问题。我非常感谢生命中能有J教授的当头棒喝,让我意识到:真正的成长不是被推着走,而是自己迈步前行。这个世界不会对laborer敞开大门,只有带着独立思考的勇气,才能真正触摸到知识的深度和生命的高度。它不仅改变了我做科研的方式,更重要的是改变了我看待世界的视角。
这是我一次认知的飞跃,我从一个被动的执行者,到一个主动的思考者;从一个机械的laborer,到一个充满好奇心的探索者。人与机器的根本区别不在于能做什么,而在于会思考什么。当我们停止思考,我们就真的成了laborer,成了一台精确但没有灵魂的机器。这个领悟让我在随后的成长中渐渐改变,不再是被动地接受这个世界给予的一切,而是带着探索者的热情,主动去发现问题,思考方案,寻找答案。在人生的海洋中不断航行,每一次思考都是一次新的冒险,每一个发现都是一份新的惊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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